池田雨文

【明光/同人】白鸟

原创人物视角,自设世界,he。

“你要去哪里?”
我踩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颜色暗淡,灰黑,棕褐,都蒙上尘土。这里以前或是条河,我记得我应踏入过它,涓涓细流,润湿指尖。
但现在,我只能拾起指甲大的一小块的白,小心翼翼地捏紧,期待着这白会在指尖擦去灰尘,捻搓碾碎,颗粒化作千万个逃兵溃败回归清风,与大地融合。

“这里是梦境,我漫无目的。”
并肩,三步远。是个叫极光的少年,名字取得不好,明明见人如昭,八九点时与蓝空澄澈相对的操场中篮球架倒立的金黄,长长的一条黑左边流黄右边镶海蓝的那种。他是鲜活的,如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往手心哈气,对人一笑视野便明亮几分。枝头上的笑闹的花,不被折断就是生机勃勃的。
我是在雪原见到他的,他正侧对着我,很认真地盯着呵出白气都盖不过的繁星。特别专注,让脑子空白许久的我忽然想起电脑屏幕前两张叼着烟带耳机的脸,一瞬间白光爆响,再次照亮我曾没有目标的人生。他们都在执著什么。

“极北之地。”
极光收收手指,他的脚下滑了。但他仍没有收回看星星的目光。可能是冻得脑子转不回来,因为三秒后他就狠狠吃了一惊。“咦?你……你好!抱歉,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我早就有过,我知这天地辽阔,四季轮换相对角落,无论如何前行都寻不到边际,那种踽踽独行的寂寥最为致命。我想念努力不会落空的夜晚,怀念趴着醒来后有油条豆浆的清晨。

“我知道,有人在等我。我可不能让他等太久啊。”
我很羡慕极光,也很羡慕等待的人。这梦境浩大无边,如现实镜面的世界,极近又极远。有牵挂和担忧等同与彼岸搭起桥梁,走过去,遇不见曼珠沙华,也能重归凡世。
于是我请求与极光同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好做的。平生软弱,见不得人漂泊。我喜欢看人幸福快乐,那就帮他一把有何不可?我是由衷希望,极光可以回到他的应在之所。不像我形销骨立于茫茫天地,不知归处。他已经够瘦的了。
握在手心的卵石终于反哺暖意,我摩挲它。终归是石块,不可能菱角分明,不可能絮白软绵。

“你没有指南针,怎么确定方向?”
“我认识星星啊,只要那颗星一直在我右手边,我就能肯定我们在向北走。”极光笃定地道。
我也喜欢星空,之前租房子房东推迟交房时间,我在公园长椅睡觉。三点时滚落卷着被子磕醒时,所见的星光是我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美好。
“你喜欢天文?”他摇头。
“倒不是,是因为我的……上司。”
“喜欢的人吧。”我淡然道。毫无意外地看他的眼睛顿时睁大,在这璀璨星空下倒映微光。
“很……很明显吗?”他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下意识摸摸脑后。
“很明显哦。”
吞吞吐吐的称呼,似乎咀嚼着的人名是甜蜜的毒药,甜味满嘴都是,非常痛快。
……我忽然想吃糖了。什么都好,润喉糖,QQ糖。很多时候我需要温暖来驱散心中的空虚感,却只能用力握紧手,如此刻静静躺在掌心的石块咯疼皮肤。
我想他们了,我想念那些会对我笑的人了。

“白鸟。”
我为我,加上极光后,我们这般的存在取过别名。高飞远走,无从落地。极光听我说完后说他想起公司楼前广场大群的鸽子,扑梭梭成翻飞的乐章。
“有点像,但不一样。”
我们拥有回忆和姓名,身下拖曳道道影子,可实际上——我们才是某人心灵根据印象构建的幻影,如果被遗忘,迎接我们就是无边无际的原野和孤寂。
我已经如此,既定事实。我不希望“极光”,不是现实中的那个会长大的少年,是我眼前活生生的向星星伸手,仿佛要捧一掬星尘护在怀里的孩子,迷失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果说青鸟带来幸福,黑鸟是死亡中挣扎求生,那白鸟就是所谓翱翔天宇,不知所终。没有归宿的旅行,其实就是流浪。”

“不对!”极光忽然激动起来,可能觉得太不礼貌又声音软下去,“白鸟……不是没有归宿……没有巢穴的。”
“我……它有选择的自由,它选择了等待。”
我静静地看着他,觉得疲惫不堪。
“你没发现吗?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天就是黑的。”极光望了一眼地平线的方向,我知道他在看他的星星。“他在等我回去,现实中的‘极光’也在等他想起来。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不然他怎么办呢?”
我没有问最后的“他”是谁。我似乎是轻笑出声,虽然我更想好好鼓励他,可或许面前的人不需要虚妄的话。只要陪他走到世界的尽头,一切自有他的定夺。
我只说:“现实里的你也是这样的话,那被你喜欢上的人真是很幸运啊。”
原本写满坚毅的脸顿时红透,带着几分促狭地笑起来。极光放轻声音,很轻快地说:“其实是他希望‘极光’能更坦率,更勇敢和自信些吧。作为上司,他确实希望‘极光’尽早成长,展露自己的光芒。”
“仅仅是只当下属和助理吗?”我的八卦欲熊熊燃烧。
“你猜?”极光笑嘻嘻。
我敢打赌在上司心里,极光肯定是个狡黠的下属。

感知不到饥渴和困倦的行走更像遗忘时间流逝的机械性操作,直到偶然抬头,我才发觉一片的光点中有一颗亮得耀眼,低得好似远方亮起的灯火。每走上一段路,那星就更亮些许。
我们接近极北之地,寒冰之冻侵入骨髓。极光冷得够呛,还有闲工夫给我讲怕冷的人第一次面试看着面试者不经允许就开空调,心里竟涨了好感。
我们那时在穿越森林,密匝匝的绿叶有蝶翩然。这番春末的好景象配上奶汤般的白雾,硬是把针刺的寒意逼出来。青蝶尾带飘飘,林间仙女娉婷袅娜。极光翘起食指,小心翼翼呼唤学名,轻盈如羽的美就半遮半挡纤长的手指。
我放缓呼吸,怕惊扰他们。当有幻想的阳光永驻此刻,尽管这是如冰凌易碎的美。
极光在我心里永远定格在微笑的瞬间。他丝毫不掩饰对那个人的喜欢,热衷给我讲近水楼台窥得的回忆和见识,如林间不疲倦的群蝶。他会翻出老曲子浅吟低唱,我还笑过他居然少女心爆棚啊。
他阐述自己的见解,说等待某种意义上等同于自由。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熬夜?因为晚间一点至五点,除了等待黎明,时间全由自己支配。
“等待一般带有强制性吧。”
“政治里的自由也局限在宪法和法律范围啊,自由与身不由己是相对的。”极光摊开手,“你可以选择等待的方式,这就是你的自由。”
因此阴阳交汇,等到夜最浓重,光点拉长成针,温柔地扎痛心脏。外出买早点的我除了在无人的街道热泪盈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应对寂静冰冷的万古长夜中光明的一片蹁跹衣袖。
这就是我曾经等待的自由。

我们走到了天涯海角。说着就想叹息一声。
徘徊许久,我一直没遇到与我打的游戏里相似的场景。现在也是,碧绿的草地上,散落着矗立着的墓碑。沉默地仰望星空,守卫死者。如果队友在这,他们肯定欣赏不得,只会嗷嗷叫道这地方不合适溜boss。
我无言地把这些黑漆漆的石块,尽收眼底,涌起想陪它们腐朽在这里,为后来人指明方向的冲动。
草地上湖水铺开,镶面偶尔波纹的明镜。在我踩上柔软的草叶,还没来得及把鞋里的沙砾倒出来,湖中心几层楼高的地方,就亮起一盏明灯。星球表面燃烧光芒,但还是能看到表面萦绕的白色或棕色的痕迹。这是出现在莺语凝滞间,带有炙烤痕迹的行星。
“这是金星。”极光说,“出现在天亮的时候,我们叫作——”
“启明星。”我喃喃。想自己以前多少次早起见过它,向它挥手。
“嗯,这也是他的名字。”极光向我鞠躬,“谢谢你!我可以回去了。”
“那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一路平安,极光。”我认真盯着他的双眼。“回去后,千万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不要像我。”

极光跳进湖水后,我握着系在他腰间的绳子胡思乱想。想他揽着我的肩膀喊的姐姐,现实中喊我姐姐的女孩会不会哭。想今天的水温会不会太低,我居住的城市下雪了没,那两个经常熬夜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及时添衣。我想啊想,直到绳子被赋予生命般挣脱出手,我倒退一步。
绳头准确无误向金星奔去,绕几圈拥抱住云雾渺渺的光团。绳子仿佛无限长,微微拉紧颤动,像放风筝的线。浸进湖水的部分看不到尽头,蛇般向湖底延伸。
我仰头,群星退隐,空间女神的裙摆飘荡。淡淡的烟霭久久不动,底部整齐是弧,有弯扭褶是带。或许能说所有绚丽大招的特效都融于其上,或许吧。
如果我能死去,就让我这样睡过去,死在梦幻神秘其中。
然而我不会死。我靠在墓碑上,石块从衣袖滑出。我是撞破镜面的白鸟,在现实中与我面貌相似的人重伤昏迷,灵魂迷失,那我就等。等到她在平行世界间流连腻了,她自会回归做最后的告别。那时我就展翅归巢,再共她坠落黄泉。
现在我只需要自由的等待。

人是不能踏进同一条河,人非斯人,河非彼河。但这是梦境,我思故我在。旧河的水花可以漫过我,我的容貌可以永葆不变。我要等待。极光已遵循自己的方式选择自由,如愿以偿。现在,轮到我了。
我闭上眼,掌心的石块挣裂开,露出娇嫩的花心。我感受它的一寸寸舒展,根扎入掌心纹路,填满细小的空虚。
石块终归是石块,不可能棱角分明,不可能絮白软绵,仅有怒然绽放。

昏昏沉沉中我看到极光的背影,他逆光奔跑,没拉拉链的外套如羽翼飘扬在身后。他奔跑在空白之地,骤然草长莺飞。身边裂开巨大的间隙,四面八方有人影漠视。
终于,我看见那个叫启明的人,正慢条斯理地拎着手杖,朝我们走来,应该是原路返回。听到极光的声音,他抬眼看来。
极光大声呼喊他,在声浪袭来,流动光影淹没他们之前,极光对他说——
“明天见!”
如果不是错觉,他笑了,还点点头。人如其名,是值得站在万众瞩目前耀眼的。他的笑如水面上抚平的波纹稍纵即逝,向相隔十几米宽的裂缝的极光伸出手。极光倒退,右手呈斜下方后移,像保护,也像助跑。
更像鸟儿在背负摇晃斑驳的天光,遗落相对角落的四季风光,以及只包罗总一个人的万象回忆。
准备展翅翱翔。
THE END

番外

“极光。”

没拉好的窗帘鼓起大包,像似闯进病房的动物伸出利爪。极光站在桌前,正把滚烫的豆浆倒进马克杯。他应了一声,脑子还在编排今天的会议。他为何要热切回应这声呼唤?语调平淡,仿佛从刻板背书中摘出来。这个人每天都会忘了他,即使病友好心提前告诉,念出来也不过是字典平板无波的注释,连本义所代表的瑰丽都带不出丁点触动。

“极光?”

原本的直线上扬,缓缓飘浮清晨夜间未褪去的昏暗。马克杯里的豆浆溢出,洒在玻璃桌面紧贴小团浑浊的影像。极光本能地回头露出笑容,可下一刻他意识到他不必应答,没有应答的话语。他已不是三年前跟在身后随时需要准备回应的少年。他西装革履,打着温莎结,可以在会议上独当一面。
只是,这声呼唤里的不满和疑惑,格外针对三年前的极光。是公司里的人每天见到的活泼开朗,笑容充满活力的少年。

“极光……”

这声呼唤可以与如今的极光对号入座,记忆的重影晃动,遮不住他双目失神。语调好像有点悲哀和……心疼?对什么呢?当初手术室前的啜泣,对医生的难以置信,面临亲朋好友劝阻时的坚决,甚至是刚刚早点摊摊主语重心长的劝告时脸上若无其事的微笑。
怎么能这么心狠,让一个孩子面对仰慕的上司不断更新的记忆和重复的遗忘。

窗帘不堪重负,凛冽寒风灌进来,第一缕晨曦也悄悄进来。极光深呼吸,皮鞋在瓷砖滑了一下,仿佛一个轮回。三年来他单枪匹马,却在这三声简单的呼唤前溃败。如信者深山中听闻第一声远寺敲钟,百感交集。所有内脏裹挟情感自高空而下,摔落得七零八落,发出空荡的震响。他咬住手背,虎牙离肉撕血流只差一隙。
极光嚎啕大哭,沉默的,眼泪止不住滴在瓷砖,仿佛三年的苦都要在这里哭完。

窗帘在铁杆滑动,发出尖厉的凄鸣。整个世界的风和光都涌进来。白鸟跨越世界的边缘,砸破云层,跋山涉水,为他送上迟来的祝福。会有人陪他一同流泪,会有人为他擦拭泪痕,指腹沾上湿意,久久不去。

等了三年的自由,姗姗来迟。

后记
不得不说这个文风写得真爽,我个人觉得像黑夜荒原上仰望星空。原本只想写个片段没想到爆字数了。
这篇文我超想要有封面图,我想看他们两人行走在荒野上,她向镜头伸出手,有白鸟落在她的手上,极光指向天边的启明星,没有看镜头。

文中提到的蝴蝶其实不应该是青蝶,因为整体是黑的,绿带燕尾蝶,出自知乎:你见过哪些极美的生物?置顶答案的第一种生物。强烈推荐去看看视频,太美了啊。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 坐亦含嚬。引用自评论刘禹锡的作品。我也想看极光向它们伸出手,轻轻喊它们的名字,然后……是值得一生铭记的画面。

她是我心中的女孩,她有所有我渴望拥有的特质,也能做我想要做的所有事。关于她的故事,我只能说自三年前我想到她被杀害父母的凶手刺伤,从楼梯滚落后,她的灵魂就一直穿行在不同平行世界,看着不同又相似的自己的选择和人生。
时至今日。
或许白鸟永远不会醒了。

这篇文我没有很纠结文风,最近真是换个世界换个人就换种文风。可是我在写到倒数第二个场景,也就是两人分别时忽然写不下去,有点下不了手。不得不缓一下。
然后番外写时我也想陪极光哭。

白鸟一开始我就敲定关键词是自由和等待,你会遗忘某些人,如果你还想记起他们,那么荒原上就会为他们指出方向。
青鸟是之前别的大大写的,真的是把刀。黑鸟出自我的脑洞《静水中央》,也是把刀。
三种鸟,只有白鸟最后剧情圆满,虽然我努力在番外虐了一把。

原本番外的剧情是作为结尾,然后是启明的告白作为番外,后来想想就改成现在这样了。如果虐哭的人太多我大概会补写?

极光唱的曲子其实是《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真的很有少女心的老曲子,他偷偷听的。

“明总,我是极光。这三年来我一直是你的助理……”
“只是助理吗?”
“我……”
“我已经被迫等了三年,现在我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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